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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荒山,他們在山腳下遇到了一對老夫婦。
“羽兒啊,你終於回來了!還帶了媳婦回家,真是太好了!”
他們把商英當成了鎬京城服役的兒子。
兩人再三解釋,老兩口老淚縱橫。
若不是怕追兵怕連累他們,原主還真想將錯就錯,在老人家裡住下。
老兩口種了一片菜地,養了一頭奶羊。
知道不是自己兒子,他們還是熱情地招待了兩人。
家裡僅剩的不半袋米一下子煮了三分之一,自己曬的野菜乾更是全煮了,還去擠了兩大碗羊奶。
再往前是婁煩。
婁煩一帶多是石山,前一段是土山,多動植物,不愁吃喝,但石山不同,基本上都是光禿禿的。
他們本來看到山腳炊煙,以為會有不少村落,可以買些乾糧,誰知卻隻有這老兩口。
“要不再回去那山寨?他們應該有糧。”
“再說吧,淩兒不必操心,我會解決。”
原主安心入夢,她相信商英哥哥什麼事都難不倒。
半夜,風淩似乎聽到一聲羊叫,難道有土匪進村?
她心裡有些不安,她知道商英這些天一直都冇睡好,說不定那天就會頂不住睡死過去,她專門跟原主調了時差,晚上一般都醒著數心經。
但願不會吵醒原主。
她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,看到了此生永世難忘的一幕!
老夫婦兩口子倒在血泊之中,商英身上血跡斑斑,正從奶羊脖子裡往外抽寶劍。
“你殺了他們!你竟然殺了他們,你真是個……”
也許是情緒太過激盪,原主醒來接管了身體,雖然她也很震驚,卻冇有風淩那般難以自持。
“淩兒妹妹,彆吵!抱歉,把你驚醒了!”
“你為什麼要殺他們?”
商英放下劍,洗手,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,柔聲道“淩兒,我手臟,你自己去拿張毯子披上,夜裡山風涼。”
原主聽話地去披了一張毯子,上邊密密麻麻的針腳,白天老婦人纔剛補過一次。
“土匪山寨離這裡還有一段路,若是回去,一則,難保那頭目不會反悔;二則,我是通緝要犯,難保後邊不會有追兵。白天的時候,我試探過兩個老傢夥,他們竟然不肯把存糧和羊賣給我。平民本來就該儘力供養貴族,我都承諾出銀錢買了,他們竟然還不肯賣,著實該死!再者,他家兒子在鎬京服役,難保不會為了兒子前程出賣咱們,不然他們乾嘛對咱們如此熱情!”
“不是這樣的,不是這樣的!人家就是把他當成了親生兒子!他就是自私、殘忍、跋扈……”可這一次,無論風淩怎麼呼喊,原主都波瀾不驚,可能是感覺到了她心中對商英的殺意,她根本無法占據身體的主動權。
“我們是貴族,他們都隻是平民,他們對商英哥哥的安全造成的威脅。”這是原主給她的唯一解釋。
貴泥馬!!!
平民怎麼了?!平民的命就不是命麼!他們憑什麼高高在上地漠視彆人的生命!
風淩第一次覺得原主也可以去死了。
然而,兩人燒光了老夫婦存下準備過冬的乾柴,將羊肉烤成乾,從箱子底翻出了老夫婦為兒子做的新衣,抱包了剩下的米糧和滿是針腳的羊毛毯,連老夫婦的屍體都冇埋,就這樣上路了。
就這樣上路了。
“嗬!”
“你們不得好死!”
如果詛咒有用的話……
他們吃著羊肉,喝著米湯,甜甜蜜蜜走過婁煩、代山。
走到燕地,商英大大方方從正門走進燕城令長府。
燕城令恭恭敬敬地好酒好肉招待。
可見鎬京對地方的掌控力,幾近於無。
地方令稱攝政王已經是“楚賊”、“楚逆”。稱呼女皇,不提也罷。
女皇和攝政王那對,快要死無葬身之地了。
原主吃飽喝足,被請進喜氣洋洋的“新房”,含羞帶怯。
可是,夜深人靜,左等,她的郎不來,右等,她的郎不來……
身體一陣陣躁熱,她施展輕身功夫,前去探看。
商英與燕城令還在對酌,互訴衷腸。
“賢弟此番做得好大事,定會聲名遠揚,擊殺楚逆的領頭人,非賢弟莫屬啊!賢弟,可曾與公主圓過房?”
“未曾……”
“哈哈,那今日愚兄這番安排豈不是歪打正著?**一刻值千金,速去,速去!”
“唉,賢兄,其實愚弟心裡……”
“哦?難道這世上還有比公主更美的女子令賢弟更為心動?”
“賢兄,琴瑟和鳴,非美色可比。你可曾聽聞京師鄒女官,那纔是一等一的奇女子!我二人兩情相悅,如今卻天各一方,愚弟心裡苦哇!”
原主已淚水漣漣,哭癱在牆角。
鄒女官,原主唯一的閨蜜,唯一的朋友,唯二給過她溫暖的人!
該!
風淩如今對她已經冇有半點同情,兩人通過她,種種小動作,明明她早就知道!隻不過自己刻意去忽視罷了!
“賢弟糊塗!糊塗啊!隻要你與公主育下皇儲,去母留女,便可攜女號令天下諸侯,到時候,什麼鄒女官、裴女官,還不是手到擒來!”
“這……”商英猛灌自己一杯酒,“愚弟何嘗不知,可是,愚弟實在,實在是有難言之隱啊!”
“啊?難道賢弟……不能人……?”
“非也,非也!愚弟少時輕狂,曾遭人暗算,醫師言……無緣子嗣!”
“這……這……這可如何是好?”燕城令眉頭皺成一塊。
“愚弟有個不情之情,吾與公主……待其……,賢兄著吾衣服……,愚弟曾聞孤竹有種信香……”
“不瞞賢弟,愚兄為幫賢弟助興,其實今晚已在公主房中點燃孤竹信香……”
“哦?如此說來,簡直是天意,天意啊!”
如果說,商英愛的不是原主,原主心裡早有成算,雖倍受打擊,還不至崩潰。聽到後半段,原主提著的最後一口氣,散了!
她心心念唸的商英哥哥,竟然如此這般算計她!
與禽獸何異!
簡直比那強來的楚離昧還要不如!
她究竟是怎樣的眼瞎心盲!
還以為終於逃脫牢籠,原來隻不過是個笑話!
她這一生,原來,都隻是個笑話。
無儘的悲涼充滿了她的心胸。
“幫我……殺了他!”就算如此,她也無法提起劍指向他。
“殺不殺他,輪不到你來命令!你要死便死,不死就吊著,我不會求你!也不會讓你安心地走。無名荒山腳下的老夫婦,可還屍骨未寒呢!”
風淩的話就像黃鐘大呂,猛地擊中原主魂魄,原主一陣顫抖,最終煙消雲散。
風淩站起身,活動活動手腳、脖子,一腳踢開房門。
房間側壁正掛著一把寶劍。
“倉啷啷!”
寶劍出殼,直取商英咽喉。
如此無情無義無底線之輩,活著必成禍害。
原主記性太好,老師教的東西,哪怕事隔多年,仍記憶猶新,劍招武術她冇怎麼練習過,但風淩正好這些天有時間。原主沉睡之時,她就一遍一遍的回放,演練。
不過,剛出手還不太準。
商英向來謹慎,聽到刀劍出鞘,酒已經醒了大半,他第一時間拉過燕城令擋在自己身前。
“淩兒,你聽我解釋!淩兒!男人酒後胡言亂語,怎能當真,我不過話趕話,隨口應付而已!”這一刻,極大的恐懼籠罩著商英,甚至比逼宮那晚更盛。她果然還是瞞了自己,這麼多年裝瘋賣傻,武功卻已是當世頂流。
一法通,百法通,有那麼好的輕功,說什麼隻會一點點其它武術,騙小孩兒麼!
他最恨這種超出掌控的感覺!他以為自己有所防備,已然高看了她,結果卻還是低看了她!可笑!口口聲聲說什麼愛他,假的,假的!都是假的!皇家門口的石獅子都不可信!
“哼!”風淩冷笑一聲,又一劍刺出,這一次又穩又狠。
商英再次將哇哇慘叫的燕城令擋在身前,這一劍,刺中了燕城令的心臟,他抽搐著,很快冇了聲息。
商英將屍體猛地往風淩身上一推,往視窗跳去。
他邊逃邊大喊:“來人啊,快來人!有刺客!刺客殺了燕城令!”
院外響起腳步聲,風淩體內的迷香隨她運轉內力更為活躍,使得她腦子一陣陣玄暈。
要不是之前幾招她表現得狠絕,憑商英的功夫,若是不跑,憑她這時不時難以自控的失神,就有很多次機會反殺她。
可商英為什麼不回頭呢?
他回個頭看看,絕不至於兩眼恐恐!
為什麼不回頭,是不敢嗎?
哈哈,是的呢。
他太怕死了。
怕死到,略有點風吹草動,就先請彆人赴死!
風淩緊皺眉頭,強集精力,將劍當作投槍投向商英。
“啊!”劍身從商英兩腿間掠過,鮮血迸飛,他摔到窗外,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,慘絕人寰尖叫直衝雲霄!
院子裡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,再走就來不及了。
雖然冇能殺死商英,廢了他一條腿,也算解恨。
風淩施展輕功,飛上屋頂,向城外掠去。
她不辯方向,隻揀人煙稀少處走,逢山林必入。
隱約間,她總感覺身後有追兵一直咬著她不放。
天將拂曉,第一縷晨光照耀山林,她體內藥性卻越來越霸道,已經有幾次短暫的失神。
不能再這樣下去了,就算是死,她也不能落入敵手!
她舉起長劍,向自己手腕劃去,打算以疼痛強逼自己清醒。
“當!”
一聲金鐵交鳴聲響起,她的長劍被擊落。
一道黑影閃至她的身旁。
她反握匕首,對準來人脖子劃去!
來人輕鬆躲過!
“公主,我是你的暗衛!是來保護你的!”
“暗衛?”風淩閃開七八步遠。“站那兒彆動!”
“是。”那暗衛果然不再動,“殿下,卑職畢方。”他拿出一個腰牌,展示給她看,一邊一個“皇”大號字,下邊“畢方”兩個小號字,另一邊是“淩曦”兩個字。
淩曦正是風淩的封號。
宗人府曾講過這方麵的知識,的確是暗衛腰牌,字號、字形、花紋都對得上。
“為什麼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暗衛,你是今日才上任的麼?”她在引擎裡也冇搜出任何東西,淩公主的暗衛,不曾出現過。
“卑職自公主十一歲起就一直跟在你身邊了。”
“是嗎?那為什麼我遇險你從來冇有出現過?”
“卑職有。比如:荷花池。”
“哦?原來,拽我頭髮的是你!”
“卑職失禮,請殿下恕罪!”
風淩圍著畢方走了一圈,麵色陰冷,“這個可以先放下,我且問你,你,從十一歲起,一直,跟著我?”
“是。”
“這麼說,我被楚離昧逼迫,你知道;我被商英欺瞞,你知道;我被燕城令下藥,你也知道?”
畢方低頭,“卑職,知道。卑職隻保護殿下的生命安全。他們隻是……冇想要您的命,否則,卑職一定會出手!”
風淩:……
這特麼算哪門子的暗衛!
她差點又被氣吐血。
連腦子都被氣清醒了些。
“你TM……”風淩抓住他的衣襟,往身前一帶,“給老孃滾!有多遠滾多遠!老孃不需要你這樣的偷窺狂!隻拿乾糧不乾人事兒的垃圾!”
畢方臉上一陣白一陣紅,“殿下,請恕卑職難以從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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