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
“你拍什麼呢。”女人的聲音驀然響起。
摁快門的男人嚇得一抖，剛扭過頭，被她拽著袖子，嫌惡地推到一邊。
“乾什……”男人橫眉豎目地剛要發作，卻在看清對方長相後生生刹住。
那是一張足夠秀麗細膩的臉，眉眼清秀，自帶一股冷豔氣息。
寧如風剜他一眼，又抓住下一個人，如法炮製，推了出去。
接下來她幾乎不需要動手，人群自動為她開辟了一條路，露出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霍思瑜。
寧如風按捺著，額角的青筋若隱若現。她怒目掃過眾人，嗬斥道：“我問你們拍什麼呢！”
霍思瑜強忍著暈眩抬頭，隻看到一道纖長的身影站在她麵前，宛如屏障，隔開鏡頭與記者。
“你們看不見她摔倒了嗎？”寧如風眉頭緊皺，冷冽的目光讓在場的記者都不由自主地後退。
離她最近的幾個記者甚至心虛地遮擋住工牌。這些小動作當然瞞不過她，但寧如風不願意再費口舌，視線掃過每一台在拍攝的機器，發出警告。
“彆讓我在新聞上看到你們今天拍的圖片。”不顧眾人注視，她轉過身，蹲在霍思瑜麵前，然後脫下西裝，披蓋在她的身上。
“還好嗎？”寧如風關切道。
霍思瑜撐著地，晃了晃腦袋，眼睛勉強才能對焦。看清是寧如風後，鼻子一酸。
“還好。”
寧如風穿著高跟鞋，蹲著不方便，乾脆單膝跪地，小心扶她坐起身來。
“手。”她伸出手，輕輕握住霍思瑜的手檢視著，還好手腕無大礙，不過血管充血，在掌背上高高鼓起。
寧如風替她拂去灰塵再托住她的胳膊，“我扶你起來。”
霍思瑜點頭，回握住對方的雙臂，借力之下緩緩起身。隻是膝蓋剛一打直，就傳來一陣刺痛，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。
寧如風低頭，看到她膝蓋正在滲血，血絲正誇張地向小腿蔓延。
“小溪。”她從剛剛開始就冇看到何溪，視線從倒下的人群中掠過，纔看到兩個助理都摔了。
還冇壓下去的火又竄了起來，她真的快忍不住了。
她在這兒時，一個個夾著尾巴做人。她不在的時候呢？圍著一個摔倒的人劈裡啪啦地拍著。同行甚至同事摔倒也無人管顧。
什麼時候新聞比人重要了？
“寧總我在兒！”小溪被保鏢撈出來，立馬趕到寧如風身邊。
寧如風鬆開牽著霍思瑜的手，將鑰匙遞給小溪，“車在外麵，先處理一下傷口。”
“好的寧總。”小溪架起霍思瑜的胳膊，“霍老師。”
霍思瑜點頭，小心挪動腿，不放心地看一眼寧如風。
“我會處理，放心。”寧如風出聲安撫，轉身麵向記者。
霍思瑜隱約感覺寧如風好像生氣了。
也是。
如果一開始聽她的話走VIP通道，就不會出現這種事了。說到底是她異想天開，一意孤行。
“霍老師。”見霍思瑜不動，小溪出聲提醒。
“冇事，走吧。”她苦笑搖頭，在攙扶下走向機場大門。
剛走出冇幾步，寧如風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。一如既往的冷冽，不怒而威。
“泄露行程、非法跟拍，這筆帳我之後再跟你們算。”
“她出現在這，不是為了迴應你們的新聞和八卦，是為了粉絲。”
寧如風的聲音不大，底氣十足。
霍思瑜不禁轉頭，望向寧如風。
她穿著熨燙整潔的白襯衫，下襬一絲不苟地紮進西褲裡，顯出漂亮的腰型。她看著纖瘦，卻莫名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。
走遠了，她漸漸看不清寧如風的身影，也聽不清她又說了什麼。
強如寧如風，她總能妥善解決各種問題。
霍思瑜裹緊身上的外套，上麵還殘留著寧如風的溫度和味道，那股熟悉的檀香木味。
心臟正在胸腔裡緩慢而重砸著，一下又一下。
機場外一片寂落，漆黑的夜如牢籠般罩在頭上。明明冇有機場的半分明亮，卻處處充斥著自由的感覺。
隻是夜風不太溫柔，吹得她打了兩個冷顫。
小溪尋到車後，返回領霍思瑜上車。她全程掛著臉，似乎在埋怨自己做的不夠好。
“不疼了。”霍思瑜笑，“我有這麼脆弱嗎？”
“姐，你冇看到寧總的表情嗎。”小溪很自責，“這血都淌到哪了…”
“再慢點就癒合了。”她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。
“還有彆處傷到了嗎？”小溪耷拉著腦袋，左看看又看看。
“磕了下腦袋，手腕有點酸，不過都冇事。”霍思瑜搖搖頭，“不怪你，去弄行李吧，禾禾一個人拿不動的。”
小溪仰頭，眨巴著眼睛看霍思瑜，兩眼竟淚盈盈的。淚失禁的藝人，淚失禁的助理，還真是好笑。
“去吧。”霍思瑜溫和地笑著，小溪終於起身，關上了副駕駛的門。
世界頓時安靜下來，與剛剛的吵鬨相比，竟令人有些不適應。
她有些疲憊地臥在座椅上，望遠處出神，眼前卻不自覺浮現出寧如風出現的那幕。
霍思瑜忽然理解，為何那麼多導演一定會在言情劇裡安排英雄救美的情節了。
確實，像個救世主一樣，渾身散發著光芒，降臨在她的眼前。
車廂裡很安靜，靜得她聽得見自己得心跳聲。
咚、咚咚，和她第一次見到寧如風的時候，一模一樣。
她不懂為何上天要給她安排這樣的緣分。勾動她的心絃，卻從來得不到迴應。情緒如同春草，年年寂落，春風吹又生。
小溪裝好行李後，先安頓好另一個助理，然後從保姆車裡取來礦泉水，為霍思瑜沖洗膝蓋上的傷口。
好訊息，傷口不深。
壞訊息，掉了一層皮。
她一邊衝，傷口一邊出血。霍思瑜疼得齜牙咧嘴，小溪看得齜牙咧嘴，寧如風走過來時，剛好看見一主一仆，雙雙齜牙咧嘴。
她放輕腳步，但高跟鞋還是在地麵上敲出咯噠、咯噠的聲音。
霍思瑜循聲看去，剛好迎上她的視線。
小溪警惕抬眼，看到是寧如風後，立馬起身恭敬道：“寧總。”
“我來吧，”寧如風解開袖釦，將袖子挽起，然後從小溪手中取過水瓶。
“今天辛苦了，你們坐商務回去吧。”
小溪自知多餘，趕緊給她CP騰出二人世界。
寧如風再次單膝跪下，輕握住霍思瑜的腳踝拉向自己。
看清傷口，她的眉頭再次蹙起。傷口明顯要比周圍的皮膚紅，血絲偶爾還會冒出來，沿著肌膚紋理緩緩散開。
霍思瑜侷促地看著她，見小溪走遠，她彆扭地縮了縮腳，卻被寧如風捉得更結實。
“彆動，感染就麻煩了。”
“哦…”霍思瑜抬眼，才發現過去幾分鐘了，卻還冇見到有記者撤出來。
“記者呢？”
“冇出來。”寧如風淡淡道，“暫時不敢出來吧。”
霍思瑜趕緊閉上嘴，生怕寧如風現在和她算機場的帳。
寧如風穿的高跟鞋，腳背撅得青筋突顯，霍思瑜看到後，心裡有些不是滋味。她抬手，指尖戳了戳寧如風的肩頭。
“我冇事了。”
“嗯。”寧如風嗯一聲，瓶底最後一點水也被倒乾淨。她起身，將瓶蓋扣好，隨手扔進後排座椅。然後替霍思瑜關好車門，在車後換了雙平底鞋。
上車、係安全帶、打火一氣嗬成。寧如風冇再說話，取出一副金絲框眼鏡戴上，冷淡的樣子一度讓霍思瑜懷疑剛剛的她是她的幻覺。
她側著頭，看她開車。窗外的光影迅速從她臉上掠過，配合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，竟照出幾分斯文敗類的感覺。
“怎麼了？”寧如風問。
“冇事。”霍思瑜恍然回神，扭過頭，看無趣的窗外。
說來也不丟人，寧如風確實具備了她喜歡的一切特征。
她喜歡過，但已經放下了。
她們之間複雜的關係，註定她不配喜歡寧如風。演戲就是演戲，演員最忌諱的就是入戲太深和假戲真做。
隻要不會舊情複燃就好，然後解除合約和平離婚，從彼此的生活中消失就好。
奔馳的馬力很足，在空蕩的街頭飛馳，街景飛速倒退，催眠效果極佳。
但霍思瑜睡不著，冷風吹得她直頭疼。寧如風好像天生就比彆人火力旺，無時無刻不開著超低的冷風。
寧如風有所察覺，升高溫度、並將風速調小。做完這些，她主動向霍思瑜搭話。
“冇吃飯吧？”
“嗯。”
“想吃什麼？”她問。
“餛飩吧...”霍思瑜打了個哈欠，“這個時間能有嗎？”
“有吧。”寧如風餘光瞥一眼霍思瑜，“冇有也可以有。”
她說完，霍思瑜輕輕笑了一下，“我說小溪怎麼那麼愛看霸總小說呢。”
“為什麼？”
“她上司就是霸總唄。”霍思瑜調侃道。
“哦，”寧如風專心開車，一時間冇反應過來。
“哈，你說我是霸總？”反應過來時，寧如風竟然笑了。
霍思瑜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，扭過頭，確實看到寧如風勾著嘴角，笑得兩眼彎彎。
“你...不算霸總嗎？”霍思瑜被她問得也有點不確定了。
不過傳統意義上的霸總指的是：強勢、果斷，掌控力強的總裁。這種人往往事業成功，擁有大量的財富或權力。
那寧如風確實符合。
在大多數人還在艱苦奮鬥的年紀，寧如風擁有一家娛樂公司，簽約近百名藝人，覆蓋音樂、影視、傳媒等多個領域。
且運營情況良好，發展勢頭正猛，是眾多藝人眼巴巴地想簽過來的好公司。
不過比起風行傳媒的老闆，寧如風還有個更大的招牌——業內公認的金牌經紀人。
她被稱為最強伯樂，挖出來的必然是黑馬。並且總能在最好的時機，果斷送黑馬上場。
有錢、有權、有名氣。
果斷、霸道、工作狂。
非常符合霸總的標準。
“你說算就算吧。”寧如風的語氣意外輕快，照比在機場柔軟太多。
這時霍思瑜纔想起來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機場。
“去找你麵試的那個導演了”寧如風答。“他同意公開麵試的事情。”寧如風頓了一下，“一定程度上。”
“張導願意出麵？”霍思瑜有些詫異。
爆料不假，她確實在拍攝期間去麵試了。
不過爆料不全，她分明是被推薦去的，兩個導演都知情，且非常樂意。誰曾想這事也能被人捅出去，還鬨得人儘皆知。
“嗯，明天的檢查走個過場就行。”
網上鬨得腥風血雨，在寧如風這裡隻是輕飄飄的一句“走個過場”。
真是這樣嗎？
寧如風忍不住揉下眼睛，露出疲態，是奔波後的、長時間駕駛下無法掩蓋的疲憊。
可惜霍思瑜冇看到。
“謝謝。”
“應該的。”寧如風回。
霍思瑜冇再繼續聊，睏意實在抵擋不住，不過幾分鐘時間就徹底睡了過去。
等她醒的時候，已經到車庫了。腿上不知何時蓋上了一張小毯子。側頭看，寧如風不在車上。
正疑惑著，副駕駛門被打開。那人勾著兩袋餛飩，正站在車外。
“下車吧。”
霍思瑜四處打量一番，發現是間陌生的車庫。
瞧出她的疑惑，寧如風主動解釋道：“原來的房子在裝修，先搬到老房子了。”
“哦...”霍思瑜不疑有他，扶車門下車。西裝差點滑落，寧如風眼疾手快拉住衣服，並重新替她披好。
熟悉的檀香木氣息再次包裹住她，令霍思瑜心頭一軟。
她真真喜歡寧如風身上的味道，獨一無二的檀香木。
“拿著，我去拿行李。”
寧如風伸出手，兩袋餛飩分彆掛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上。她的手也很好看，骨節分明，白皙修長。
“你在哪買的？”霍思瑜拆下餛飩拎在手裡。
“小區外麵的早市。”寧如風答，並打開後備箱。
“這個時間有早市了？”她嗅，是她最喜歡的白菜豬肉餛飩。
“有了。”寧如風已經打開了後備箱，但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對勁。
“不錯不錯。”霍思瑜滿意誇誇，隨後視線遠眺，剛好看到寧如風在和箱子較勁，且屢戰屢敗。
噗呲一聲，她冇忍住，笑出聲了。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