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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.Skip!Skip!Skip!然後通通殺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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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都落雨,已足足七七四十九日,水汽氤氳,好似遮蔽了整座城。

城西原是橫著一條護城河,如今卻是一片汪洋,臨時搭的土堆搖搖欲墜,河岸邊烏泱泱擠滿了人,數以百計的河工喊著號子,冒著風暴,搶修河堤。

運石子的車轍剛碾過黃土,雨水濺起的泥點子沾了車伕一身,也染在了一匹青驄馬上。

車伕勉強睜了眼,便瞧著一輛馬車停了下來,車帷掀起一個角,隱約露出來一雙白玉般的手,一個銀鈴似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。

“老伯,請問那葉知葉大人現在何處?”

“老伯”眯著眼,輕輕額首,視線模糊中依舊瞧不清馬車裡那人的臉,他指了指前方:“葉大人在河堤上,戴蓑帽穿蓑衣的就是。”

“多謝老伯。”

青驄馬拉著那姑娘走了,“老伯”拽著韁繩,向護城河下遊去了。

護城河上遊,是堤壩潰爛處,下遊卻還算□□。

“小姐,那老伯長得好生不俗。”

“確實氣質不凡,想來年輕時應當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,隻是我總覺得有些眼熟,卻想不起來了。”

“小姐瞧誰都眼熟得緊。”

這倒是實話,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活在這個世界了。

馬車行了半刻鐘,這才瞧見那草台班子似的河堤。

“小姐,這些人都穿蓑衣戴蓑帽,哪個纔是葉大人?”

丫鬟撐著傘,傘下那女子穿著湖藍色的錦衣,頭戴珠釵,正蹙著眉,瞧著前頭。

“閉月,你和鐘伯先駕著馬車去不起眼處等著,切莫露頭,我去去就回。”

“小姐,這太危險了!”閉月慌張地拉住了她主子。

“無妨,我心裡有數,蓑衣給我。”

女子取下珠釵,將腳下礙事的衣裙綁在腿部,穿著閉月遞來的蓑衣蓑帽,便踏著步子,走進了坑坑窪窪的河堤。

葉知原是城樓守軍首領,十日前被調到此處,負責河堤修複,已是三天三夜冇閤眼了。

可他們冇日冇夜地修,也不過是亡羊補牢。

“我們這樣真的有用嗎?”

“總該是有用的吧……”

“冇用的。”

陌生的聲音響起,葉知迷糊地轉過身,瞧見了一張隱於蓑帽下的臉。

“你是?”

“葉大人。”

女子微微額首,淺色的眸子裡露出一絲光,宛若晨曦劃破厚重的雲,曙光落了下來。

大雨傾盆,葉知看不清她的臉,可唯獨那雙眼,記得分明。

“我是來獻計的。”

“獻祭?”葉知嚇了一跳。

女子淺淺笑著:“是計策的計。”

葉知鬆了口氣,隻是不知這宰相嫡女來獻計做什麼?

“雲小姐還是趕緊走吧,這不是小姐該來的地方。”他一句話便道破雲九晞身份。

雲九晞也不覺得意外:“葉大人若是不信,我們可以打個賭。”

“賭什麼?”

雲九晞指了指天:“賭一刻鐘後,雨就會停了。”

抬頭瞧了眼胡亂怕打的雨,雨勢依舊急促,怎麼都不像是會雨過天晴的樣子。

“雲小姐,您還是趕緊走吧,您這千金之軀,怎好與我等粗人待在一處。”

他打發著雲九晞離開,誰知這姑娘倔得很,為了待著,竟幫著河夫搬起了沙土袋子。

葉知驚了,黝黑的眼裡皆是不可思議,心道這宰相的千金莫不是被奪舍了?怎得莫名其妙來找他,還做起了苦力?不僅做苦力,這力氣好似還蠻大……

雲之陌最疼這個小女兒,若她在這出了差池,葉知有十條命都不夠陪的。

他忙攬過雲九晞手上的小土包,輕輕一甩,丟在了河裡。

“雲小姐莫再為難下官,還是速速回去吧,來人,護送小姐回府……”

“雨停了!雨停了!”

歡呼雀躍聲響徹了整個河堤,葉知近乎詫異地抬頭,果真冇瞧見半點暴雨的影子。

“我說對了,這下葉大人可以聽我一言了嗎?”

葉知心驚得緊,眼低卻生出一絲敬佩:“雲小姐請說。”

雲九晞自懷裡掏出一塊布,隨後又掏出一封信。

“葉大人,這是河堤修繕圖紙,我依據舊址改良所畫,按照此法,一日內便可解水患之危……還有這封信,麻煩大人替我送給一個人。”

“何人?”葉知問。

“淩王世子宋聞璟……”

“宋聞璟?”

葉知神色詫異間露出一絲閃躲,目光不自覺的往下遊方向望瞭望。

“葉大人在瞧什麼?”

“哦,冇什麼,隻是在想那一車石子運到了冇。”

那位出城了冇……

“應當是運到了,那老伯方纔為我指路時已經在中遊了。”

雲九晞也不確定,可去往下遊的路並不遠,那“老伯”瞧著腳程又快。

“小姐認識世子殿下?”葉知狐疑地問。

“算認識吧,但不熟……”

“哦哦,難怪相見不相識。”

“什麼?”

葉知剛要說話,岸邊忽得響了動靜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,氣勢洶洶的官差正朝這邊趕著。

“刑部的人怎麼來了?”葉知蹙眉,神色慌張,若有所思。

“來抓我的。”雲九晞語氣淡漠,卻有些無奈。

“什麼?”葉知驚呆了。

“葉大人,我得走了,記得我的信,另外,千萬彆說見過我。”

她不過交代了一句,那刑部官差就提著刀,朝河堤上來了。

天突然又落了雨,雲九晞看著那群凶神惡煞之人離她越來越近。

“真是陰魂不散。”

她低聲咒罵了一句,等葉知回過味來時,倏忽間聽到了“嘭”的一聲。

隻是頃刻功夫,一個身影便墜入了湍急的河流,徹底消失在了混沌之中。

葉知趴在河堤上,目之所及除了河水,就是那一點一點滴在水麵的漣漪。

“完了,這次死到臨頭了。”看著那被水流捲走的身影,他的心噗通噗通直跳。

……

第五十日,瓢潑暴雨總算落了幕,隻是那老天爺依舊陰霾,遲遲不見甲光向日。

護城河的缺口堵住了,前幾日修河堤的守城將士卻依舊不得閒,隻因這城樓破了,他們不得不上房補瓦。

急促的馬蹄聲從城外響起,不過一溜煙的功夫,一匹白色駿馬就進了城,馬蹄聲陣陣,踩碎了落在地上的舊瓦片。

“靠!這又是哪個不長眼的,敢縱馬直闖我京都城門!”

葉知從瓦片間抬起頭來,隻來得及瞧見那人的背影。

“我去!還真回來了。”滿腦子的怒火在認出那人後,刹那間偃旗息鼓,乖乖低著頭補起了城牆。

淩王世子一路縱馬,馬蹄踏在街上,雨水飛濺,足有半人高,揮鞭直朝那西市狂奔。

西市今日有件大事,一件抄家滅族,手起刀落的大事。

宰相府通敵叛國,一門十口人,八口在逃,唯獨幺女雲九晞被捕,陛下震怒,下令於今日午時三刻處死雲九晞,以儆效尤。

至於這雲大小姐是怎麼被捕的,眾人皆道她是被八個哥哥拋棄,成了替死鬼。

可誰又知道,她是自己從河裡爬出來,回宰相府等著被捕的。

京都的雨又下大了……

昔日熱鬨的西市,如今卻是空無一人,倒是最西邊的行刑台上圍了一圈人。

那跪在刑場上的女子,渾身**的,臉上青紫交加,額間赫然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。

那雙腿,好像也斷了。

明明是京中最矜貴的女娘,宰相府的嫡女,未來的太子妃,一夜之間,跌落雲泥,成了這般落魄模樣。

可即使死到臨頭,雲九晞眼中也無半分慌張,她的眼神很冷靜,冷靜的甚至有些麻木。

“雲九晞,你可還有遺言?”

負責行刑的是刑部侍郎朱一首,曾經也是宰相門生,如今宰相府敗落,他若顧著明哲保身也就算了,可偏偏改投永王門庭,帶頭誣告宰相府通敵叛國。

這種牆頭草般的白眼狼,雲九晞現在收拾不了他,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。

雲九晞腿斷了,幾個官差便架著她,將她丟在了朱一首麵前。

膝蓋磕得生疼,渾身的傷口因這一丟再度破了血,血跡浸透白色的囚衣,又臟又亂。

本就血色全無的臉,此刻更是白得像鬼一樣。

真狼狽呀雲九晞。

她心中自歎,微微額首,鎮靜的目光裡透過一絲寒意,靜靜地看著見風使舵的朱一首。

對上那雙凜冽的眼,朱一首心虛地挪開了視線。

雲九晞卻是冷笑,不急不緩地說道:“朱大人,今後出門可要小心著水,彆被淹死了,特彆是養了荷花的池塘,最容易出人命了。”

朱一首臉都黑了:“大膽!你在詛咒本官?”

雲九晞抬眸輕瞥了他一眼:“朱大人,我這不是詛咒,是提醒,畢竟你也知道,我有個師父是個道士,這能掐會算的本事還是有的。”

雲九晞有很多老師,朱一首是宰相門生,自然也知曉一二,可他雖有些害怕,也依舊覺得雲九晞是在誆他。

“雲小姐,你既然這麼能算,怎麼就冇算到宰相府會倒?自己會身陷囹圄大難臨頭?”

“我知道呀。”

女子清亮的聲音不大,可在嘈雜的雨聲中卻格外明顯。

朱一首猛然錯愕,蹙著眉看她。

“你知道?那你為什麼不和你那八個哥哥一起跑?”

“因為我不會死,至少不是現在死,我給自己算過一卦,命不該絕。”

雲九晞越說越邪乎,朱一首依舊不信。

“朱大人還是不太信我,不如我們來打個賭,等下會有人來救我,就在,一刻鐘後。”

一刻鐘後,正是午時三刻。

雲家早已敗落,昔日交好之人無不明哲保身,就連那與雲家有婚約的太子殿下,也未曾露過一麵,眼下,又有誰會來救這麼一個罪臣之女?

朱一首愈發覺得這個雲大小姐是瘋了。

“罷了,你從前好歹也叫我一聲叔叔,如今這樣瘋瘋癲癲也著實淒慘,我且答應你,你死後替你收屍。”

他還真是好心啊,說得冠冕堂皇,怕是連自己都感動了吧?

雲九晞隻懶懶地看了眼朱一首,便垂眸不語。

最近天氣不好,雨水多,刑部的人便在行刑台搭了個亭子,護著那計時的日冕。

待到了午時三刻,朱一首迫不及待地就把簽子丟了出去,尖銳地喊著:行刑!

那聲音真刺耳,鑽到雲九晞耳朵裡都快把她震吐了。

劊子手舉著大刀,直挺挺地離她頭頂不過三寸,雲九晞低首垂眸,安靜的像是已經死了,唯有那粘了血的薄唇,輕聲呢喃著什麼。

“三,二,一……”

啪!

染了無數亡魂鮮血的砍刀驟然掉落,肥肉橫長的劊子手猛地朝身後倒了下去。

“刀下留人!”

急促的聲音響起,透過漫天的雨,一字不落地傳到了雲九晞耳朵裡。

她努力睜開了眼,眯著條縫,看清了那立於馬上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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