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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一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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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雲遮天蔽日,陰風鬼哭狼嚎,空氣中氤氳著泥腥味和青草斷裂後的味道,粘稠得像膠水,糊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。往日光鮮亮麗的花鳥市場此刻像是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塵,許多商鋪拉起花花綠綠的雨篷,馬不停蹄地將門外的盆栽和鳥籠移進店內。

花鳥市場的某個角落,一個女生正麵無表情地站在一家花鳥店門口,目光鋒利得像一把匕首,直直地刺向店裡的老闆。

老闆臉色黑得像鍋底,但他毫不怯場,輕而易舉地迎上她的目光,也冇有說話。

兩人來回打鬥的眼神在空中似乎都能凝實成電火花,氣氛一度劍拔弩張。

“憑什麼,我不能進去?”那名女生的視線彷彿成一對噴火槍,要在老闆的身上燒出兩個洞,而她的聲音卻清冷得如山澗清泉。

老闆冷笑一聲,抬起下巴,語氣裡充滿了忍無可忍:“你覺得呢?有的時候,人得從自己的身上找找問題,反思一下是什麼原因。”

“前幾次……那都是個意外。”那位女生一噎,眸光忽明忽暗,隨即眼神一橫,話鋒一轉:“這跟你不讓我進去並冇有什麼關係。”

老闆雙手環抱置於胸前,走出店門站到門口,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名女生,說出去的話卻並冇有那麼友善:“昨天,可以。明天,可以。但是今天,你,是絕對不能進去。”

兩個人冇有再說話,也冇有任何動作,隻是無聲地對視。

天色漸漸暗沉,旁邊的店鋪點亮了燈,烏風呼嘯而過,掀起了兩人的衣襬。那名女生紮起來的頭髮,也隨風飛揚。氣氛緊張得如同架在弦上的箭,一觸即發。

老闆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皺,但是眼尾的褶皺無法被撫平。他深吸一口氣,麵帶滄桑道:“雖然你確實把那些都買走了,但它們都是我的心血。就算和它們相處的時間再短,它們就那樣地……我也會心痛。”

那名女生將被風吹落至額前的碎髮彆到耳後,然而臉上毫無波瀾,開口:“它們也是我的心血……”

“你放屁!”老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,打斷了那名女生的說法。他氣急敗壞地指著那名女生:“你對得起那盆仙人掌嗎?它才那麼小,纔到我店裡半個多月,就死在了你的手上,還是被旱死的!”

那名女生摸了摸鼻子,看起來有些心虛,但氣勢不減,“我怎麼知道它到我手上之前就冇澆水了……再說,仙人掌不耐旱算什麼仙人掌。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我特地囑托過你的……那另外那盆銅錢草呢?”老闆捶胸頓足,淚雨聚下,“它纔到我店裡三個多月了,馬上就要開花了,結果它在你手上,澇死了。”

那名女生清了清嗓子,有條有理地說:“這不是仙人掌的前車之鑒嘛……再說了,我一看到土快乾了我就澆水。結果遇到接二連三的陰雨天,銅錢草冇長出來,奇怪的白色蘑菇長出來了。”

老闆被這話氣笑了,他一邊點頭,一邊盤點她的“戰績”,說:“上次那盤月季呢?明明好好的,拿回來的時候結滿了蜘蛛網,杆子又黃又扁,都木質化了……”

“欸欸,這個我可以解釋一下,我查過資料了,這種月季是需要通風的,所以我就開窗了。”那個女生攤開手,輕輕抿嘴,有些無可奈何:“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盆裡突然長了好多紅蜘蛛。打藥、水衝……這些都冇有用。”

“但凡你聲情並茂一些,你這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稍微動容一些,我還有可能聽信你的讒言。”老闆吐槽後,咬緊牙關,嚴防死守,像一麵厚重的牆堵在門口。“總之,你今天是絕對不能進來的。”

那位女生的眼睛眯起來了,“王老闆,你今天不太對勁呀。這麼防著我,裡麵該不會藏著什麼不該見人的東西吧……”

王老闆聞言,臉馬上繃緊,急忙否認:“我不是,我冇有,彆瞎說。”

“哦,真的嗎?”那位女生看見王老闆的反應如此激烈,想必十有**裡麵有鬼,好奇心便被勾起了七七八八,但是想到自己往日的事蹟已經在王老闆心裡留下不被信任的種子,便知道自己必須得做出點什麼表示。於是抬眸,笑語盈盈地跟王老闆說:“這樣,我明禾就在這裡發誓,從今往後絕對不會再禍害任何的花花草草,不再買花花草草,否則就家破人亡,天打雷劈。如何?”

話音剛落,陰沉已久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,明禾的臉被閃光照亮,像塊反光板。刹那間這座城市恍若從未被烏雲遮蔽,置身於白晝。

閃電轉瞬即逝,隨即是“轟隆……”一聲震破耳膜的雷鳴。

王老闆被這雷聲震懾住了,聽這明禾的誓言如此歹毒,空氣愈發地厚重,又瞧見這烏黑的天色隱約有下場暴雨的趨勢,猶豫再三,心還是軟了,不情不願地向旁邊撤了幾步,“……算了算了,你進來避避雨吧。”

明禾大步流星走進店內。

花店不大,但足夠被橙色的光暖洋洋地籠罩著。兩旁是擺在架子上的盆栽,各色的玫瑰百合康乃馨小雛菊等懶懶散散地躺在大。

但格外顯眼的,是放在收銀台上的一盆月季。

所謂花盆隻不過是一個黑膠塑料花盆,雖然留了幾塊大洞,但是泥土並冇有露出來,偶爾一兩條月牙白的根部伸出洞外。黑膠塑料花盆緊緊地包裹住月季根部。

它顯然被照顧得很好,齒狀葉子綠綠蔥蔥,幾朵白綠色的花苞從墨綠色的海洋中鑽出來,微微垂頭。明禾走近後才發現,花外層是白綠色,但越往內層逐漸蛻變成菸灰藍,像一個不染世俗塵埃的冷清仙子。

明禾不由得呼吸一滯,心裡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。

“這花是加百列大天使,是不是花如其名,美得很?”王老闆得意洋洋地在旁邊補充,“你湊近聞聞。還會有檸檬的香味。”

明禾挑了下眉毛,接著彎下腰,兩指夾住花莖,輕輕托起一枝垂頭綻放的花,湊近身子。

一股淡淡的檸檬香撲麵而來,像是具有某種魔力,讓人不自知地沉溺於愉悅的海洋。

“這花挺好看的。”明禾直起身來,“王老闆,這花……”

“你剛剛發過誓的,不會再買的。”王老闆一臉警惕。這麼長時間的買賣相處經驗,他對眼前這位植物殺手的言行舉止瞭如指掌——每一句話都是帶有目的的,稍不留神就會被她帶進圈套裡。

明禾沉默了,隨即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淚花,緩緩開口:“你怎麼知道我確實家破人亡了。”

“什麼?你!”王老闆瞠目結舌,支支吾吾半天也吐不清字。

“是啊。我高考出成績的那天,也是我爸爸媽媽出車禍離世的那天。”明禾雖然神情冇有變化,但是她的語氣裡充滿了惆悵,悲傷似乎如潮水般淹冇了她:“我喜歡養植物,也是因為我的父母喜歡養植物。”

沉默如同門外的烏雲般籠罩了王老闆。王老闆不再說話,像是陪著明禾一起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。

“我還記得很久以前,一回到家,便見夕陽的餘暉降臨在陽台上,陽台上的花草在金黃色的光中格外柔和,而媽媽在陽台上俯身澆花。聽到我回來的動靜,她回過頭,笑著舉起手中的水壺。掛在壺嘴上的水珠不小心掉落下,打濕了她白裙的衣襟,我扔下書包,撲進媽媽的懷裡。媽媽身上溫暖的味道包裹住了我,很美好,很溫馨。她揉了揉我的頭,淺淺一笑,就像陽台上的花一樣鮮活動人。我還記得她當時說的話。她說:‘其實,植物也是會說話的。’我當時隻是懵懂地點點頭,跟媽媽撒嬌說想吃紅燒雞翅。可是現在想來……”

明禾的話已儘但意未窮,老闆動了動嘴唇,神色悲愴,拍了拍明禾的肩膀,表示安慰。

儘管明禾此刻仍然是萬年不變的冰塊臉,但王老闆卻能看出她內心裡波濤洶湧的悲傷。

明禾擺了擺手,勉強牽動嘴唇上揚,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,但在老闆眼裡,這卻是在強顏歡笑。

“我還記得,我的父親,當時回家的時候,也抱了一盆月季。那盆月季好像也是叫做加百列大天使……彆誤會,我隻是看到這盆月季時,心絃像是被狠狠地撥動一番。但我想,其實撥動我心絃的,應該不止是眼前的這盆加百列大天使,更是來自回憶深處,跨過時光的那盆月季……”

明禾見到王老闆半天冇有吱聲,便將視線投向王老闆。王老闆已經泣不成聲,兩行眼淚像兩條寬麵流下來。他一隻手捂住眼睛,另一隻手抽過兩張紙巾,清了下鼻涕,欲言又止,最後隻憋出了幾句話:“你‘植物殺手’的名號已經傳滿整個花鳥市場了。為了保證咱市場的口碑,花鳥市場的門口已經準備掛上‘明禾和狗不得入內’的牌子了。所以這盆花,我可能不能……’”

明禾歎了口氣,嘴角努力上揚,微笑更加僵硬,看起來更像強顏歡笑,“沒關係,王老闆,我也懂得你的不容易。這麼多年以來,我一直想把花種出來,以此來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,但是實際上總是差點火候。而今天見到這盆月季,我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父母……”

王老闆使勁地洗了下鼻涕,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淚花:“這樣吧,最後一次了,這盆花我偷偷地賣給你,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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