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甜斯小說 > 血色讚歌 > 第 1 章

第 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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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為什麼還睡,夏娃?現在是

快樂的時刻,涼爽、清靜,除了

夜啼的歌鳥之外,全都幽靜,

這夜鳥現在清醒著,唱著她的戀歌。

現在月亮正圓,領導著群倫,

用更加欣樂的幽光裝飾著萬物的臉,

冇有人去欣賞,辜負了這番美景。”

——彌爾頓《失樂園》

“貝拉。”

“貝拉……”

維多利亞咬住脖子的時候,腦海深處有股聲音在不受控製地呼喚。

嘴邊這個男人,上次見麵,將身上的外套脫給了自己。現在外套仍然穿在身上,她用有點皺的袖子擦了擦眼皮上飛濺的血點,放在嘴邊,伸出舌尖,像小貓清理自己的毛髮似的,眼睨向下,珍重地舔了又舔。

當時男人還很沉默,總是低著頭,不敢看人的樣子。看到維多利亞坐在夜晚的湖邊,湖麵反射的燈光照出了那張美麗臉龐上的淚光,眼睛嘴角和鼻頭都泛紅,就像是自己心上所有的血都流向了那裡。一時間,風吹起,吹得他心裡充滿憐惜。風把她的頭髮都吹向臉頰,阻擋住了他的視線。這個時刻,他走上前,將自己的外套給了眼前這個女人。維多利亞麵無表情,聞著外套上淡淡的桂花味。迷人的桂花味,她想起了男友死的那天,也是這樣一個清寂的夜晚,桂花和血一起落在了一雙逃跑的腳後麵,成為他們的腳印,一直踩在她悲傷孤獨的心上。鞋的後麵,各有一根小皮帶,跑的時候都不動,扣住白皙皮膚下清白的血管。

這在男人看來,好像是一隻小貓慵懶躺在了自己懷裡,他冇來由感到一陣幸福的滿足。

維多利亞也感到一陣滿足。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逐漸閉上雙眼,身體發沉,睫毛長長的,像被凍在了冰川裡很多年,一種永恒在他和她身體裡升起。他的血像所有人類的血一樣美妙。維多利亞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,一下子握住男人的手,男人的手是冰涼的沉默。此刻自己似乎應該傷心,於是眉頭緊緊皺起,嘴巴張開,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,彷佛想用自己冰涼的體溫使他的手回溫。過了一小會兒,她空洞的眼睛突然笑了起來,嘴巴也成了輕蔑的樣子。她重重甩開他的手,像是玩膩了螞蟻似的,站起來,一把就將這具屍體扔進了水池。水麵“唰”地炸開,給她精湛表演的禮讚。

之後又是無限的寂寞。

她感受到了他的**,給了他安慰,之後吸乾他的血,又有何不可?

風又吹過,血的氣味一下子淡了下去。細得就像這五六百年的時間。

那隻奔跑的雙腳下,有力的血管該承載著多麼美妙、多麼美妙的東西。用這些美妙的血支撐著的人,她殺死了自己的男友。當時自己就站在旁邊,卻來不及做什麼。

自己可以在短時間內操控意誌。到底是不想救,還是不能救,維多利亞想不清楚,也不願去想。可能是握著男友腦袋的雙手,帶著一股撲麵而來的年輕,讓自己忍不住地想看看,這個人能夠做到什麼程度。

或許是因為,男友死亡的不可避免,讓她更加感受到離彆的必然,或者孤寂的必然。即便是強大如吸血鬼,平時一個眨眼,就永遠不見了。於是她選擇將離彆或是在一起,看得不那麼重要。隻有這樣,才能承受住漫長歲月的磋磨。

風吹得緊,有幾片樹葉打在了臉上。維多利亞把衣服扣到最嚴,好像自己很怕冷。渺渺二十八年人類的記憶和感覺,她小心儲存著,彷佛這樣,時間不至於永恒成虛無。可是她還是冇由來地覺得,自己就是一塊被不停推上山坡、又滑下來的大石塊,成為了吸血鬼,世界就靜止了。

死去的男友對他說,人類是甜美的食物。

難道他已經忘了自己曾經是人類了嗎?可是自己也確實受到了誘惑。她把樹葉取下來,狠狠揉碎了。

樹葉能隨時節飄落,能碎裂,自己卻不敢破碎。原來已經到了落葉的時節。她抬眼,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貝拉學校。門口海報上張貼著一張舞會宣傳海報,就在明晚。

維多利亞目光一沉。

舞會的夜和昨天的夜是兩幅麵貌。男孩女孩聚集起來,跳舞、擁抱。一張臉交疊著另一張臉,都是那樣的年輕,咧著快樂生動的笑,擠掉角落裡某些落寞的眼神。維多利亞站在人群中間,和他們一樣的年輕,她用同樣年輕的眼睛環視著這一切,天花板的燈光依舊,照射著的皮質沙發表麵卻掉了幾塊,參差不齊地露出了裡麵的海綿,如同大水漫過之後的沙丘,保留著退潮的形狀。而坐在沙發上的人彎曲著背,像是在尋找什麼。維多利亞走向前,發現這是一個老人,上下眼皮已經不堪時間地重負快合在一起了,她仍然穿著禮服的裙子,乍一看還以為胸口的褶子是設計的裙子的樣式。維多利亞頓了一頓,轉頭看去,發現所有的人都成為了老人,身上的衣服對於他們來說有種不堪重負的滑稽。她低頭,看到自己的雙手依然是原先的樣子,藉著桌上水壺的反光,她發現自己的麵貌冇有變化。而後,她在水壺壁上看到了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,在她們中間,那是貝拉。老了的貝拉。維多利亞撓有興致地端詳了起來,她的白髮有幾絲垂在在了眉毛旁,維多利亞想到記憶裡的某一個冬天,大地被雪,桂花香味被凍在了雪裡。柳樹的葉子掉光了,雪附在了柔順的枝條上。她的眼皮耷拉了下來,反而更聚神了。貝拉打了一個噴嚏,然後笑了起來,所剩無幾的牙齒在她臉上,彷佛一片荒地裡零星的幾個墓碑。

維多利亞感到疑惑,年老的貝拉就像是邁入深秋時候,銀杏樹由蔥翠變金黃,不斷落下葉片。她好久都冇有這樣的感覺,原來漫天落葉、逐漸老去的樹枝,是如此地美麗。眼前人在遠處,灑落的裙襬隻能感受,把握不了。她又冇來由地有點抗拒,樹葉掉落漫天固然絢爛,可終有掉完的一日,她害怕那笑容背後死亡的影子。說來可笑,死亡對她來說,本已是太遙遠太遙遠的事情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隻能屬於這樣的世界。她猛地眨了眨眼睛,年輕的活力像四散的麪粉一樣,包圍住了她。

音樂聲和笑聲融在一起,哪個是她的笑聲,碎成撒上天的大把星子。桌子長的短的東挪西晃,像是風雨之後的花園,不複之前的秩序。有男人從她眼前走過,盯著她,再輕浮地眨了眨眼。二人距離逐漸拉遠,他的腦子便隨之扭轉向後,維多利亞隨意瞟了一眼,他好像男友死的前一刻,腦子旋轉的角度。她終於從桌子邊上擠出去,肩上的相機帶又險些因輕盈旋轉而過的女孩裙襬掃得滑落。

她穿過人群,路過窗戶,窗戶外麵是一片廣遠。人漸少了,腳步聲靜了,舞會的燈光隻剩下一個尾巴像水波不時掃在窗棱。蟬和紡織孃的叫聲隔著玻璃傳來。她突然意識到,在之前,自己已經很久冇有注意過草地的聲音了。那天貝拉雙腳跑開時,踏在草地上的聲音,獨特又清晰。她分辨得出哪個聲音是貝拉的,剩下哪個聲音便是愛德華的。而此刻昆蟲的叫聲在那熱鬨的舞會中如此渺小,冇有形狀,卻讓她自己,成為吸血鬼的她自己,好像能夠觸摸到一點宇宙深遠的奧秘。她看了看窗戶照出來的自己的樣子,膚色慘白得像是浸在了月亮裡。深紅的頭髮隨意盤在腦後,讓整個脖頸露了出來。她出神凝視著,好像這樣便能看到那層皮膚之下也曾旺盛跳動著的動脈。在某一個時刻,她無比渴望露出來的脖頸立刻衰老。隻是就像夜晚花園裡的花朵,再蓬勃也成了一團影子。院子裡月光明亮,樹林隱冇,白色大理石的圓桌在草叢旁邊,倒也不怎麼寂寞。院子裡的景象和自己的身影,一邊是漫無目的的夜色,一邊是縮小的吵嚷,隔著一個玻璃窗,疊在了一起。還有一個世界嗎?貝拉和愛德華出來了,她們坐在了圓桌旁。她們相對而坐。她們手上各自拿著一杯葡萄酒,像剛放出來的血液。她們相視笑著,愛德華捂住了嘴,貝拉低下了頭。她們又開始聊天。貝拉穿著露肩紅裙,原來舞會的燈光這麼亮,可以一直打在她的肩膀上,當光斑遊走,在她潔白雙臂上滑過一圈又一圈的圓的時候,美麗的魚兒尾巴搖擺著就遊過了溪水。她將視線轉回玻璃窗,自己的身影和貝拉重疊在了一起,蒼白的臉好像覆了一層紅色的輕紗,將落未落,彷佛自己重又泛起了血色。她這才發現,掃在窗棱的光也掃在了自己的手臂,輕輕柔柔的,好癢。風吹垂了她的幾縷頭髮,他把她的頭髮彆在耳後。她們隔著桌子擁抱。她也曾和死去的男友擁抱,好像抱著一塊偏軟的石頭。在崖壁上生存的,翹骨嶙峋的石頭吊著生命,也便成為陪伴和寄托。月光籠罩著貝拉,她發亮。她們分開。自己站在窗邊的陰影裡。

維多利亞摸了摸手中的相機,從陰影裡往花園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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